2010年9月28日 星期二

29/100︰放手


「友」字的古語,是兩手相握的意思。

左手和右手彼此緊握,是最要好的朋友。

一直以來,左手和右手互相體諒,互補不足。他們共遊大地,一時見識人家的烹飪廚藝,一時又去看各地的畫展。他們並不認為長期維持相握的狀態,又有何不同?

即使其他的手都是各自為政,左手和右手依然如膠似漆,自覺可以互相依賴,直到永遠。

隨著他們漸漸長大,才發覺彼此的個性迥然不同。左手希望做一隻藝術的手,他盼望塑造細緻的陶器、畫畫如畫風景,當他的手還有靈性時,體驗一切有生命的東西。右手則愛留在家裡,做細碎的家務,為人們炮製道道美饗。

表面上,他們是天作之合的朋友。只是,他們開始會時有爭拗,步伐不再一致,而大家也心知肚明,他們想到達的目的地,已絕不相同。他們時常要顧念對方的感受,無法各自實踐心中的願望,那種相握的感受又疲又累,只是,大家也不好意思先向對方啟齒,原來他們的友情已逐漸變質。

不過,這個「友」字已是笈笈可危。

這天,上天表示,他們終於可以各奔前程,分道揚鑣,不必勉強在一起,條件是,只要他們其中一方願意放手。

左手最愛自由,而右手愛安定。

可以賭一記,誰會先放手嗎?

左手朝早醒來,發覺右手已離去。左手有點措手不及,隨即自責、憤怒、懊惱、傷心、不捨百般滋味,左手想破頭腦,都覺得右手即使有自己的想法,也不必如此絕情,飄然而去。

左手沒有立即離開,他在原地徘徊日與夜,希望找出答案。但後來他才明白這個道理︰所有的關係,都是一般說法。緣份盡的時候,還是要放手,留也留不住。

左手再看看自己的手掌,已非復年青時的細緻白晢,細紋早悄悄爬上手上居住,似沒有移居的意思。他知道,即使他繼續動也不動,右手也不會回來,再等下去,他的手也會灰飛煙沒,因為世間上,能敵得過時光的人與事並不多,就像他們的「友」字,一様也經不起時間的磨蝕。

左手決定,剩下的半個「友」字要好好活下去,重新寫一個蠻有意思的字。

在沒有星星的夜裡,左手走進森林,尋找珍貴的土壤、稀有的顏料,為新字好好動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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